2016年9月1日 星期四

關於南方的想像

林達陽:「熾熱、光亮、充滿愛、不夠強大但是非常強悍,南方就是一切剛開始的地方。」

拍攝:林達陽


搖滾現場

我在最好也最壞的時期遇見搖滾樂。青春期的酒吧。靠海的咖啡館。不能算是live house的空間裡,堆滿了樂器和各種設備,在室內抽菸的人,空酒瓶,還有其他很多很多。漫長夏日,我和友人們背著樂器,逆光走進這些地方,像是回到自己的洞穴。樂器彈或不彈,哼哼唱唱或者倔強的抿著嘴巴,都是一樣的。聲音,或是寂靜,或是溫度,氣味,律動,極端的憤怒和喜悅和哀傷,匯流成某種深沉的安心的感覺,慢慢浸潤、充滿我的身體,像是平原上巨大的河,而我們是涉水的人,迷人的樂音朗朗催促著我們像是一道咒語。不要害怕,這是我們的南方,站起來,不規則的洞口透進光芒,引領我們走出洞穴,沿著明朗的海濱,繼續出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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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刊載於《The Big Issue Taiwan》大誌雜誌 8 月號


2016年8月17日 星期三

《虛構的海》與《暫時無法安放的》


 
感謝逗點文創結社夏民和南方家園出版社又瑜的安排。這周六8/20,下午三點,在桃園的讀字書店,我將與鄧九雲 Joanne對談,關於我們幾乎同時出版的這兩本書,以及書裡書外的事情。
 
我學生時期就知道她,她或許是最近同期出書才發現我,但真是很熱情有趣的人啊,主動提議我們看過彼此的書後、來做個熱身的五問五答吧,所以有了這篇文章。一個小時的對談,我非常期待,期待會聊些什麼,也期待你們來玩:)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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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 九雲問達陽
 
 
Q1:如果私底下我封你為「性感男詩人」你覺得如何?
 
A1:我想我會努力反駁吧,我離這兩個字實在太遙遠了,甚至連遙遠都說不上。或許感性是個比較好的形容。我覺得不管透過哪一種形式,我都是感情用事、意氣用事的人,這樣選擇寫詩,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。
 
 
Q2:十年前的你,是什麼樣子?十年後,又會是什麼樣子?
 
A2:十年前就是很挫的樣子吧,更早之前是一個火爆強悍不留餘地全身鋒芒(各種意義上的鋒芒)的人,當然也會因而吃一些虧,也會讓別人吃一些苦,或許是那些虧和苦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。十年之後難以想像,但希望是仍有熱望的人,希望仍活在有驚喜、能好奇的生活中。
 
 
Q3:你的文句很多都像情話,是不是真的都是未送出的情信?
 
A3:意思是說有一個具體的收件人嗎?如果是這個意思,那應該不算是未送出的情信吧,有些是對於人之情感的想像和......摸索嗎?有些是對自己的質疑。可能是這些過程本身就像是在談情說愛之類的,所以會讓閱讀的人有這樣的聯想吧?
 
 
Q4:你相不相信奇蹟?
 
A4:應該算是半信半疑。或許應該要先定義奇蹟的意思?如果是那些最好但發生機率極低、或從未發生的遭遇,那我想,我相信相信奇蹟的人,勝過相信奇蹟。
 
 
Q5:你的詩裡面會出現一些句子用「」括起來,我很喜歡那些句子。能不能不要臉的請你也送我一個「」?
 
A5:那是《虛構的海》某一時期的系列寫作,當時大四,有好多迷惘和疑問,而且因為當時的年紀和環境使然所以也勇於表達。現在就很少這樣寫了。我和妳還不夠熟悉,如果一定要現在說的話,那就上一題的最後那句吧,『我相信相信奇蹟的人,勝過相信奇蹟。』

 
§ 達陽問九雲
 
 
Q1:妳自認是自由的嗎?妳在乎他人的眼光嗎?
 
A1:要說完全不在乎別人眼光幾乎是不可能的。我最在乎別人眼光的階段,大概就是高中讀女校的日子,那時學校好小,人也不多,所作所為總是會被拿來放大比較,很辛苦卻又虛榮,因為能被看見就以為自己多麼與眾不同。後來上了大學,一下世界開闊了,沒人理我了,反而開始不太習慣。這樣想起來,我大概從那大學開始,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了。只是那時和現在不一樣,那時關起來是因為什麼都不懂,害怕人與人的相處與真誠度,甚至害怕讓別人瞭解自己。現在則是,喜好分明,想做的事太多,時間太少,懶得跟別人解釋太多,別人能不能想不想瞭解我其實都與我無關。我想這是受模特兒圈和演藝圈磨練下來的結果,世界越大越亂,只會越不在乎不用在乎的人。但世界很小沒什麼事發生的時候,好像什麼東西都很嚴重。所以,我可以說我是自由的吧。

我其實很少會想到自不自由這個問題,可能自由是一種對比,而當你經歷過不自由,才會意識到自己其實現在很自由。可能我的個性會自動逃離不自由,譬如以前當模特兒,時間都無法掌控,跟朋友約都要三天前才能確認,所以我一下就受不了了,甚至還沒意識到這是自由度的問題呢。我的不自由,可能就剩自己身上的情感包袱了,我愛的人,我的狗,我想做的事,其實這樣說,就挺多的,但也不算不自由,因為這都是我自己想要趨向的方向。我懂了,只要能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,能夠克服阻礙,就是自由的,所以我其實是個自由人呢。
 
 
Q2:身為演員、小說與散文的創作者,怎麼區分真假虛實的界線?
 
A2:我這次小說裡有一個故事,在講思覺失調症。我寫的時侯就想到,如果我今天完全無法判斷真實與想像,真的會完全瘋掉,像一個人在無人島上。然後我就慶幸自己神志清醒,因為這樣才能的創作。但不知道這清醒是否能經得起時間考驗,小時候有時會因為把一個假的東西講太多遍最後以為真的發生過了,我也突然懷疑,當我再過十幾二十年看回自己的故事,會不會以為其實都是真的?畢竟寫出來還即將要演出來,某種程度對我而言是真的發生過了。 恩....這樣有點可怕。不如都不區分好了,以為是真的就是真的,假的就是假的好了(原來其實已經瘋掉了)。
 
 
Q3:妳覺得任性和沒有安全感,是兩種相關的人格特質嗎?
 
A3:我從沒把這兩個東西放在一起想過,你這麼一問,我覺得是相關的。但不見得是正相關也有可能是負相關,因為很沒有安全感,所以不敢任性,怕會失去。但也有因為怕會失去,而更刻意挑戰,最後真的把人逼走了,才說,你看,我就知道。這種人,會有點煩(你不是吧?)。
 
 
Q4:妳會許多語言吧,喜歡哪種語言多一些?為什麼?
 
A4:我會的語言其實都不是精通。也實在沒有特別喜歡哪一個。我是喜歡學習一個語言的過程,因為我學得很慢,但很好強,所以會超級認真,而且我喜歡在教課書上塗塗寫寫作筆記,那些過程都讓我覺得很踏實。我一直很想再繼續學別的語言,譬如丹麥文或俄文(因為我很喜歡丹麥,然後很想去俄國學表演),我也一直想學拉丁文,因為覺得英文會變好,哈。
 
 
Q5:用一句話形容遠距離的戀愛?
 
A5:我書裡有寫很多這個嗎?我自己都沒發現.........可能是太深植我內心了,因為我早就接受自己就是一個遠距離的宿命,我甚至不是很知道沒有距離的交往是什麼情況。我覺得距離不是壞事,可以讓彼此更專注做自己的事,更珍惜能夠在一起的時間。我非常習慣也喜歡一個人做很多事(看電影看戲運動吃飯等等)。我覺得距離真的不是問題,問題是時間,如果是有時差的,就會真的很辛苦,那才真的是距離。所以距離不是取決於空間,是時間。可以不要一句話嗎?一句話好難噢,詩人才會用一句話,我是寫小說的,廢話比較多。就沒什麼不好,你有試過嗎?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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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無法安放的時候,我們去看虛構的海』
 
時 間:2016/08/20,15:00-16:00
地 點:桃園 讀字書店(桃園市桃園區桃二街6號)
與談人:林達陽、鄧九雲(演員、作家)

2016年8月2日 星期二

十年的臉/書衣封面


 文:林達陽
一開始決定重新出版《虛構的海》,對書的外觀有過很多想像。
 
這書裡全是大學時期的詩作,初次出版則是我唸研究所的時候。我和我當年的研究所學長、也是現在逗點文創的老闆夏民,來來回回討論過幾次,老實說,沒什麼共識。如果要說有什麼共同的想像,大概就是一個終於能夠對應上詩中寬闊場景、高遠想像的巨大詞彙,殘酷而美麗的,一個時間單位:十年。
 
十年過去,沒有誰是完全不變的。學長提了他的想像,並給我看了設計師小安所做的兩個初稿版本。有別於初版《虛構的海》封面的蒼涼、豐沛與纖細,展現的是更沉靜更簡潔的視覺 ── 第一個版本,是深色海景上憑空矗立的書名大字,帶著少年寬闊強悍的意志,不知道為何,雖然風格不同,但一直讓我想起攝影大師杉本博司著名的《海景Seascapes》系列作品。我並不認識設計師小安,但不得不說,這真是太符合那時的我和我對自己的期待了。只是,若作為詩集的封面,是不是又太決絕了一些呢……
 
另一款,則是抽象、帶著一點稚氣、春日海洋一般的淺色封面,帶著一點明亮與清淨感覺的文青風格;乍看之下覺得討喜,非常青春,但又不由覺得太青春太討喜了 ── 那時寫著這麼多詩,那樣非常努力從糾纏的思緒中掙脫,又忍不住為這些過程著迷的自己,雖然某方面來說也是透明而燦爛的,但其實並不是一個那麼容易親近、那樣願意坦然接受觀看與被觀看關係的人。
 
應該要更深沉一點吧?應該要更疏離一點。那時的我,選擇的是另外一種面對青春的方式 ── 還是熱切而天真的,還是堅決而且飛揚,但我讓一切只發生在字裡行間和腦海深處:為著一些嚴肅而深情的議題,或思想,或情緒,不動聲色卻隨時做好許下承諾、全力以赴的心理準備。那些最燦爛的煙火、青春而透明的霧氣,其實,都只發生在無人得見的詩作草稿裡……
 
我指著第一款設計某個區塊的色調,又指著第二款設計的某些構圖,試著說給夏民學長聽。
 
然後,過了幾周,設計師小安交出了這樣的封面終稿:特別色金屬藍的底,構圖俐落的大山與淡淡陰影壓了上去,橫跨書脊之兩翼;減至最簡的、規律而永恆的波浪點綴其間,浪上頭,是結構帶著一點不穩定搖晃感的設計標準字,像是剛開始學寫字時揣摩著字形結構那樣的感覺,好奇而叫人著迷,書名,虛構的海。整面書衣最後細細上了多麗亮膜,放到陽光底下,像真正的海洋一般能倒映出天空的顏色,能看見自己,能迎著不同的光源,燦燦然反射出猶豫的光 ──
 
過了十年,什麼都因為時間的滌洗而更沉靜了,抽象的思維比大山大海更接近我的日常,而藉著更好的敘述能力、解讀能力、感受和想像的意志與經驗,我也能夠從極其抽象的構圖裡面,看見巨大而遼闊的隱藏場景。
 
這就是我的虛構的海了。如果「十年」這樣的時間單位,一定要以什麼樣的調整呈現在新版的封面上,我想,現在這樣應該是最好的樣子了。

 
 
看著封面上極簡單、明亮的構圖,映著我自己注視詩集的臉,也想像讀者注視這書的樣子,不由想起初版後記裡那篇短文的結尾:「如果你在、你來,我希望你能看見。如果你不在、不曾前來,我也希望你能看見。」
 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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